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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杨旧事从头说”

1999-07-2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曹聚仁与王春翠1959年在北京。 我有话说

一、缘起

五月二十日的《羊城晚报》、《钱江晚报》等报刊登载着署名徐林正的一篇报导,题目是:“曹聚仁女儿,反对修复曹聚仁故居”,副题是“不少人打着研究名义,做着与研究无关的事。”文中还提到“现在有的人写的《曹聚仁研究》、《曹聚仁传》有不少水份;也有人打着研究的旗号,做了很多不实的事。”文章不长,打击面很宽,很快,仍旧是《钱江晚报》(1999.5.22)继续发表了《“曹聚仁故居要不要修”引起争议》,副题说若干文化人认为“要”!我的名字赫然列于榜首。这么一来,我这个老朽残疾之辈显然在劫难逃,老朽之辈,不插嘴,插起嘴来,就巨细不遗,脞话从头不能自己,就不是一个“要”事所能了结了。客观现实,也是如此。有的人怕别人沾光而把曹聚仁垄断起来,为时太早一些吧!我就先兄一贯爱国家,爱民族,追求进步,反对落后,国难当头,毅然脱下长衫,穿上军装,深入前线,作了出色的随军记者,学通了辩证唯物主义整理国故等等,干一样精一样;晚年,丢家弃眷,孤苦奋斗于港澳南洋各埠,为祖国和平统一,作一名“灯台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南京周总理纪念馆,有专室展览他的从事和平统一事业的事迹。毛主席曾亲口称赞他为现代的鲁仲连。这些都说明先兄是光明磊落的为人民群众的和平幸福而牺牲个人私利,并不如他女儿描画的。“父亲原来是个密使”,仅仅为某一党一派“游说”的。至于曹聚仁的故居该不该修复?我的答复可能不够严肃,庄重。我说,我是这个问题上的两面派,我同意曹雷侄的说法,她的父亲是四海漂游,到处为家,生前就轻视为他修故居、纪念馆之类的,更讨厌死后被别人爬在他的尸体上作台阶。我敢替侄女作证,先兄和鲁迅先生座谈以及通讯中,双方都沉痛地厌恶那些利用死人的身后来谋私利的蟊贼的;但是同时我又赞同修复故居的,但首先要对故居的主人有真实的情感,更重要的要调查研究,何处是曹聚仁的故居,故居当前怎么样了?曹雷和父亲相处的日子太浅了,不过十岁,就离开父亲,这有利于她的独立作战,她的学业和事业成就,一点也没有沾父亲的光辉而获得的,却也没有和父亲共过什么患难。所以她的“父亲的最后日子”之类的文章,总是苍白枯燥,令人丧气的。对父亲的故居,她门闩也未跨过,自然谈不上该正确地对待了。

二、洪杨旧事从头说

1947年冬天,我在南京东柏果园借基构筑的陋室初成,把母亲奉养进来,为逃避日寇浪迹四方的骨肉聚首一个屋檐下,二哥曹聚仁,作为海外华文报纸的专栏记者,来京采访国大新闻,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家陪侍母亲,畅叙天伦。谈到蒋畈六十年,不胜沧桑之感,隔日,叫我磨墨抚纸,题赠我四首“感旧诗”,其中第三首是:

“洪杨旧事从头说,瓦砾堆中记故园;噩梦乍回还自笑,人间处处有啼痕。”

他把字字血泪写了裱了郑重让我挂在壁上,他后来去香港写了《蒋畈六十年》,又把这组“感旧诗”的前三首刊于扉页之二的慈母像下,许是记忆有误,也许是让海外读者更理解得明白些,把洪杨两字改为“长毛”。1956年,哥哥首次从香港北行晋京,我缠着要他重书那四首一字千金的“感旧诗”,我真不知如何保藏它,终于在85岁大病住院,估计定无生望时,请亲人精裱一番送存兰溪图书馆附设的曹聚仁陈列室中。在我们兄弟的胸怀里,经洪杨革命,经清乡官军把蒋畈抄成白地而兀立幸存的这三间老屋,半个世纪后日寇进行浙赣线大扫荡中,把育才校园全部焚如,又是这兀立无恙三间老屋,是凝积着多么郑重的情结啊!除了这两场大灾难外,曹聚仁滴着心血写下来的《蒋畈六十年》中的《一卷连环图画》一文,记述这三间老屋在钟氏曾祖母率领柔弱的祖父从豪强的压迫下苦苦哀求保留下来的故事:他说:“这所百年老屋,带着苍老的面孔,辛酸的记录。一直保留到如今。”(《蒋畈六十年》12-13面)

先兄还在同一本书中,写了“十五,我们的房子”中深情地写到这三间老屋说:

“到了而今,还是这所老屋,维系着我们这一家人的心魂,先父是在这所房子中出生的,家母初来,也就住在这所房子中,我们兄弟姊妹四人,也都在那儿成长的。……后来经过了战乱,全村被毁,就孤孤零零留了这么三间房子。从一片瓦砾堆,我们依约还可以识得战前聚族的轮廓”。(《蒋畈六十年》82面)

建国以来,纪念一代伟人的景点成风,为着激励后人提高民族素质,未始不是一桩积极有益的措施,只要不是一窝蜂而上,甚至造成一些投机倒把的机会,把逝世的名人作为个人求名逐利的踏脚石,实事求是地为做过有益于人民的事迹挖掘出来,不让浮尘遮蔽太阳的光辉,有何不可呢?至于曹聚仁这样在世时被谥为乌鸦,他著作等身,只流入各国大图书馆去收藏,祖国的大陆和台湾,某一时期,两岸都进不了口,至今多少著作都绝版了,如果经有心人加以研究选择,推动广泛流行,使经过半个世纪的筛选,不再是一个谜样的人,于中华民族的发扬光大,又有什么害处呢?归根到底,曹聚仁这个出自穷乡僻壤的一介书生,已脱颖而出,成为世界公认的世纪人物了,让他的出生成长的故居,供景仰的人,作为景点,访问参观一下。这三间老屋,尺尺寸寸,沾有祖上的汗,流过钟氏太婆的泪,如果及时抢修,并不太耗民脂民膏。作为曹氏子孙,我无颜高喊反对。因为我从小熟读父亲置以教育子孙的那一轴连环图画。那三间老屋,分分厘厘,牢固凝淀着我的情感,而且我知道蒋畈那所老屋,土改时分给我的最小女儿曹汛,她读中学离开家乡,房子留在家乡,由一贯困守家乡的堂哥哥落得使用了,我,我的女儿,从未质问,但是他连楼板破碎了,也舍不得花一个钉子钉一下,心中实在着急,现在说作为曹聚仁故居,将要进行修理了,我只想找个机会,回故乡一行,把老屋奉献给政府,建议政府修整后作为公共房产认真管理起来,如果能优先聘请居熟了的那位侄儿,作为管理员和导游,以向访问者谈谈古,讲讲老屋的春秋,那将是多么爽心悦耳的故典呀!

曹聚仁与王春翠1959年在北京。

曹艺,曹聚仁先生胞弟,现年91岁。系南京市政协终身委员、中国曹聚仁研究资料中心名誉主任,现居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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